董灼作品 《风里浮尘》第二十二章 冒充保安

系统推荐 原创 风里浮尘 更新:2021-12-31 17:51:53

  董灼作品《风里浮尘》第二十二章冒充保安


  元月一日下午,保安公司派两辆面包车来接我们,一共去了十几个学生,都是听了几个保安的宣传才过去报名的。


  车子一直将我们带到远郊区一栋三层的小楼里,地方很偏僻,马路两边没有几栋建筑,全是半人高的野草丛。


  我们十几个学生一进入这栋楼,就算进入了工作状态。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汉负责培训我们。


  先给我们发了一套安保装备,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腰里别着电棒和警棍,最后每人发了三把锁。


  那老汉主要培训我们电棒和辣椒水如何使用,他打开电棒,一束电火花狂叫起来,电离出的臭氧发出金属被硫酸腐蚀的气味,老汉说:“这一家伙蹦出来的电压能有几万伏,给他一下当场就晕,这个咱就不找人试啦。”


  有人想看看辣椒水喷出来会有啥效果,老汉说:“这不能试,喷一下这屋里都不能进人了。”本来每人还应该发个对讲机,但因为数量不够,又不发了。


  简单的培训还不到半小时就算上岗啦,我们十五个人分成三组,每个组再配上几个老队员。


  我和宋信、刘洵在一组,由三个队长带着,大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色焦黑,大长脸,声音沙哑的像撕布。二队长是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一副慵懒的样子,坐下时都是半躺着的,像滩稀泥。三队长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别人都喊他吕虎。


  培训完毕后把我们送到富士康工厂,下了车在一栋车间楼前列队站好。老汉告诉我们这次要押运iPhone5手机到上海浦东机场,明天下午就可以回来,分配完任务后立即把工钱给结了,每人二百四十块钱。


  我们一大帮人坐了两小时的汽车早有些尿急,但找不到厕所,我说:“厕所一般都在车间楼里,咱们进不去,去餐厅吧,餐厅里一定有厕所。”


  一帮人说有道理,就排成一字长蛇阵让我领头去找餐厅。这个厂出奇的大,车间楼林立,下了班的工人蹲在楼下的吸烟区吸烟。想逮个人问问,但路上的人看见我们没有不躲的。


  一个走路玩手机的小伙子撞进我怀里,他个子短小,头发却垂到肩膀上,瞪着一双滑稽的斗鸡眼瞅着我们全副武装,还提着狼牙棒,吓的愣在那不敢说话,我对他笑笑说:“哥们,哪里有厕所?”


  他说话有点发颤:“我….我不知道。”


  我皱起眉头说:“哪里有没有厕所你都不知道,那你在这咋混的?”他吓地要哭出来,我也不管他了,往前一瞅,看见了餐厅,说:“前面有餐厅,走。”


  一帮人也不顾队形一窝蜂地全扎进去了,餐厅里吃饭的人看见这如狼似虎的一群人也吓一跳,瞠目结舌地瞅着我们全钻进了厕所,宽衣解带方便之后仨一群俩一伙的吸烟、吐痰,甩着狼牙棒瞎招呼。


  老汉看见我们像进了村的鬼子兵,一口气吹进了铁哨子里,打雷一样喊道:“集合。”我们在汽车前排成了两列横队,听老汉训话,他的嘴像冲锋枪一样“突突突”说个没完。


  前面办公楼里的职员站在窗子前瞅着我们,他们面无表情木立在那里。我不知道这些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看我们,也不笑,也不动,完全是幅画,让我想起关在监狱里的犯人对着铁窗看新来的犯人时的场景。


  老汉训完话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是吃饭,吃完饭后备足干粮和水,因为从启程到回来,全是在车上度过。


  我们分三批启程,第一批傍晚六点就出发了,我排在第二批。主要工作是坐在卡车副驾驶座上,守着这一车货物,提防盗贼,也要防着司机监守自盗。


  我被分配到七号卡车里,跟司机等着装货,车厢里很杂乱,车窗台上扔着一堆饮料瓶还有电话本之类的东西。我送给司机一瓶绿茶,问了声好,在那干坐着。


  一会儿又来个司机给他一匝钱说:“这是上月的工资,一共七千,你数数。”他往指尖上啐一口吐沫数起钱来,俩人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的发出咯咯的淫笑,看来聊的内容很猥琐。


  八点半时卡车接到通知到仓库前装货,我一直坐着不下车,管理仓库的职员让我下来必须看着货物装进卡车里。仓库的台阶和卡车集装箱的门等高,叉车挑着货箱直接钻进集装箱里,一个集装箱里装满iPhone5手机保守估计也能值个千万美金。


  装完货后那个职员对我说:“把门锁上。”


  我说:“这又不是我的车,我哪知道怎么锁?你应该让司机去锁。”


  小职员指指我挂在防暴马甲上的三把锁说:“把门锁上。”


  我醒过味来,摘下锁锁住了三道门,锁过门之后,另一个人用钢丝把锁和锁鼻缠在一起,又用戳有编号的钢栓把铁丝固定,最后给整个锁、铁丝、钢栓拍照,我看见相机上显示的钢栓编号“4533”,这次任务算是接手了。


  车队集合完毕后小队长吕虎挨个对我们说:“提醒司机一定不能乱了队形,跟紧前面的那辆车就行了,一路上只有接到通知才能停车。”


  卡车沿着富士康工厂里的大柏油路缓缓开出厂区,路两边的松树上都披上了彩灯,红光照进车厢里,照在司机脸上。


  我坐在那百无聊赖,用手机看起了古龙写的《小李飞刀》,看了一会儿眼睛酸痛,合上眼想睡觉。想着一觉睡醒后就到地方了,但是发动机的轰鸣和差劲的减震效果搅得我坐卧不安,半躺着看路灯照耀下的公路,冬夜的郊外没几辆车上路,将近一千公里的路程将在这样的场景下走完。


  车队上了高速才热闹起来,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超过来,眼瞅着我们紧跟的那辆车淹没在滚滚车流之中,渐渐的连车牌号也忘了,甚至车型也忘得一干二净。


  我对司机说:“大哥,你知道路怎么走吧?”


  他说:“闭着眼睛我也能开到。”


  我说:“那你慢点开。”


  这枯燥的工作像全身有蚂蚁在爬,连着俩小时都没看见车队中的车,只在路上看见一张路牌和我们有关“上海800km”。


  那个三十多岁的司机也耐不住无聊,打起了电话,对着电话侃了一个小时。还是无聊,一只手开车一只手嗑瓜子,嗑完瓜子又用手机和一个女人聊QQ到半夜。


  我感慨像这样的司机,能活到现在也是他的造化。过了午夜12点我困得实在顶不住,戴上头盔靠在车窗上睡了起来,这一觉睡的相当带劲,直到车轮轧到一段减速带上把我震醒。


  一看表我才睡了十五分钟,这弥足珍贵的十五分钟让我深切体会到睡觉真是件幸福的事。


  这一觉醒来后我像道士求雨一样渴望睡眠,却一直未能如愿,迷迷糊糊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凌晨一点多车队在郸城收费站出了HEN省界进入AH,天上开始降下雾霾,开着越野车的三个队长赶上每一辆卡车,吕虎大喊着:“在阜阳服务站汇合。”


  在阜阳服务站车队难得小聚了一次,给每辆车都加饱了油,我也下来活动活动筋骨,提着狼牙棒检查一下集装箱,看看锁有没有被撬过,但凌晨的寒冷逼得我一分钟也不想在外面待,赶紧回了车厢。


  司机加完油没等吕虎他们下达命令就上路了,害得队长他们追到天亮才追上,吕虎下了车吐口吐沫,肥硕的身躯顶着一丛蓬乱的头发,指着司机大骂:“你咋回事?慌恁很赶着投胎?掉了队你一分钱别想拿。”


  司机看他这劲头,也怯他熬了一夜的暴躁脾气,唯唯诺诺地说:“在阜阳时,不是你摆手让我走的吗?”


  吕虎说:“谁叫你走啦?我是叫你停下一块出发,还没等我说话就跑的没影啦,撵都撵不上。”


  司机不再说话,吕虎也怕他翻脸不好说话,只说了句:“慢慢开,别再掉队。”转身钻进车里。司机放慢速度等其他卡车赶来,骂骂咧咧的发泄不满:“非要编成队跑,跑这么慢浪费时间,要是各跑各的早到地方啦,这可好,天都亮了,还没跑到南京。”


  这时才刚刚进入江苏省,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但朝霞已经烧的通红,路两边的田野里不知道种的啥庄稼,盖了一层白霜。应急车道上陆续会看到因追尾撞烂车头的汽车,司机站在一旁踱来踱去,急着等救援车。


  天晴的很好,车队行驶在苍绿的原野中,我把车窗摇开一条缝,让外面清冷的空气流进来。


  到达南京服务站后,车队又加了一次油。司机困地撑不住,打电话让昨夜给他送钱的那个司机帮他开俩小时,他躺进车座后一张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床铺上睡了。


  公路像一条爬行在群山之中的蟒蛇,山的背阴处还有没有融化的残雪,山脚下的小村落静静的晒着太阳。过北汊桥时,看见岸边火力发电厂的烟囱里冲出滚滚白烟,直接冲到天上变成白云,小船漂在茫茫江面上像小孩的玩具。


  驶过南京后,车队穿行在苏南的山区中,这里已经有了很浓郁的江南风情,天朗气清,小桥流水。相继过了句容、边城、无锡、苏州,离上海还有二百公里。


  路上的风景匆匆而过,在路上看风景的心情就像把心浸入山泉中冲洗,洗去烦恼和杂念。


  正午十二点,车队在上海收费站下了高速,停在路边休息,等几辆掉队的车赶来汇合。高速路口往往是最脏的地方,随处可见刚下高速的男司机站着撒尿,地上一坨坨粪团能绵延一公里,把冬日里方圆几公里都罕见的苍蝇全引来,在这里狂欢。而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却饿的咕咕叫,看见这幅场景实在很让我为难,还是回车里闭上眼睡一会吧。


  将近一点时,车队终于汇合完毕,声音嘶哑的大队长把我们唤过去训话:“给我保持好队形,有一个掉队我拘留你。”他急的口不择言,前方七十公里处就是浦东机场了,黎明前的黑暗既让人兴奋又让人紧张。


  车队在SH市区内穿行,高楼大厦像原始森林一样密集。过了新浦桥,大上海的繁华才展现在眼前,黄浦江上一艘艘大气磅礴的货轮推波前进,放眼望去两岸的大厦想鱼鳞一样排列,泛着水银般的亮光。


  下午三点多终于到了浦东机场的仓库,我以为到了那就能卸货,哪曾想等着卸货的卡车排起了望不到头的长队,我绝望的下了车找到刘洵和宋信闲聊起来。


  我们仨都是油头垢面的,困得说不出话来,沐浴在温柔的阳光中。


  傍晚六点,天黑透了,总算轮到我卸货了,富士康的几个负责人先检查缠在锁上的钢丝,再对着钢栓上的编号拍照,剪断钢丝后让我开锁,我把钥匙插进锁眼里,在锁开的一刹那,我的心情真像那刚钻出五行山的孙猴子,如释重负,说不出的畅快。


  横冲直撞的叉车显得很暴躁,像斗架的甲虫,一卡车货箱很快卸光了。我问管事的职员,要不要给我开一张收据。他说不用了,直接走就行,我提着狼牙棒和头盔走出仓库大院。


  回去时不用再坐卡车,吕虎和大队长各开一辆越野车送我们回去。副队长白胖子半躺在副驾驶座上,给我们讲着他与他几个情妇的故事,讲的比吸烟还过瘾,还亲传他的泡妞大法。


  我们先找了一个小饭店吃饭,店老板是个福建人,带着他的妻子和弟弟在这里干生意。


  他们像数数一样讲着生硬的普通话,老实的有点愚蠢。连下面条的方式看着都很愚蠢,却很细致,一锅放几粒盐、几滴香油要仔细掂量,能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三位。每个人要几个卤蛋还要亲自发配,大声的数着:“一个,两个……。”


  队员们吃过饭忙着挑选香烟,一个柜子里放了几十个国家的香烟,让这个小饭店看起来很国际化。


  出了饭店,吕虎带着炫耀的神情掏出四盒烟说:“看看我,拿他四盒烟没给他一分钱,一个傻X光顾着收钱,我拿他一盒又一盒,居然没看见。”


  大队长鄙视他一眼说:“坏良心,河南人的脸叫你丢完啦。”


  吕虎咬牙切齿地说:“这算啥,我吃他三份饭,就给他一份钱,我叫他见识见识河南人是啥素质。”不知道他说这话是跟河南人有啥深仇,还是跟那个店老板有啥大恨。


  我们的两辆车穿过灯火绚丽的上海之夜,耀眼的灯光好比熔炉。而我所能体会到的繁华更多的是对资源毫不怜惜的挥霍。


  我乘坐的车由大队长驾驶,刚开出SH市区就出了毛病,车速一旦超过六十码就会冒出烧塑料的焦糊味,只能以六十码慢慢跑。


  走到半路几个人一商量:“这跑六十码啥时候能到地方?还是找个服务站修修吧。”大队长找个服务站停车,我们几个人也跟着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唯独我旁边的那位队友头缩的像乌龟,埋在怀里,怎么也叫不醒。我摸一下他的脸,乖乖,他的脸居然哇凉哇凉的,吓得我心脏提速,“咣当咣当”像有列火车在我胸膛里绕圈。


  我再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孔边更不得了,结结巴巴地对大队长说:“没气了。”


  他吓得赶紧拍了他一下,还是没反应,抬起他的下巴拍拍他的脸,总算迷糊迷糊把眼睛裂开一条小缝,哼出了一个字:“咋?”


  大队长说:“你吓死俺几个吧,还以为你毕啦,这一班人全撂这。”


  修理工打开前盖捣弄了半小时,还是找不到哪有毛病,只说:“里面连线了,天太黑瞅不见,没法修。”


  只好继续上路,夜幕下的高速路就是一条死亡地带,车祸随时都会发生,大队长为了让自己清醒,拼命吸烟。为了能平安回去,我毅然决然忍受了二手烟的危害,也把我熏得异常兴奋。


  望着车窗外希望能看见什么来解解闷,除了几起车祸什么也没看见。后来大队长也不管了,直接把车速提到一百码,焦糊味盖过烟味后赶紧把车速减下来。


  反反复复,天亮时才折腾到HEN省界,从周口取道穿过许昌,最后经新郑到达郑州。


  下了高速后,正往保安公司赶,跑在我们前面的一辆面包车拐到路边要停车,却又没有一点征兆的改变主意,又拐回机动车道,也不管后面有没有车。


  大队长急踩下刹车,气的破口大骂要侮辱他家族里的女性成员。猛踩油门超到面包车前面,堵住他的路,硬挤到路边,推开车门指着面包车司机骂地唾沫星子乱射。车里的老队员挥舞着狼牙棒气势汹汹地包围了面包车。


  那胖司机捏着一张地图像个被俘的士兵从车上下来,他的妻子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座上。


  大队长扯着他独特的乌鸦嗓叫骂:“你咋回事?不想活啦?会开车不?”


  胖司机掂起地图很憋屈的说:“大哥,你看今天第一次来这,还不知道路咋走,包涵一下吧。”说完又点头哈腰的让烟。


  大队长又数落他一番才回了车里,哈哈大笑的说:“看他那鳖孙样,早知道把他媳妇扯出来亲几口。”


  回到保安公司,我注意到大门上挂着“法制宣传先进单位”的铁牌,疑问了好一阵,这合法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像欺诈?为了两百多块钱去冒充保安,极不负责任的押运上亿的货物,万一出个意外,我除了撒腿就跑之外,无能为力。


  上交了武器、装备、锁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后,他们还算守信用,开车送我们回了学校,算一下我有两夜没睡。


  回去之后倒头就睡,睡得很安稳,连梦都没做。睡醒后真感觉如获新生,躺在床上回想着这荒唐的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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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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