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下

更新:2020-11-13 21:45:19

    樟树下
文/刘海涛
她留在学校当助教的时候,这片樟树林才栽下不久。一人多高的树干摇曳着婆娑的绿叶,散透出一种淡淡的樟木的芳香。她最喜欢在那樟叶挂满了露珠的早晨,在那火红的晚霞染亮绿叶的黄昏,到这里一个人慢慢地、静静地散步。
那个冒失而又率直的海南同事,曾踌躇再三,终而鼓足了勇气尾随在她的身后,殷勤地陪伴着她散步,不料,她嫣然回眸一笑,说:“谢谢,我只想一个人走走。”
海南同事喃喃着戛然止步了。
冬去春来,10年过去了。那片樟树林猛然窜到二层楼高了。茂密的树叶织成了一张偌大的绿色的网,它把阳光、月光筛成一个个跳跃的黄点,洒在仍是一个人慢慢地、静静地散步的她的身上。她早已晋升为讲师,她那发表在省内外、国内外刊物上的论文,也像这片樟树林那样,成片成团,在阳光下尽情地展现着充满了生机的躯干。
组织上很关心她,曾有意在她的身边安排了一个30来岁而又未婚的男副手。这位有着高挑身材的男副手,踌躇再三,也终于鼓足勇气,毅然决然在一个夕阳把樟树林抹成金色的黄昏,尾随着她,矜持地伴陪她散步。不料,她嫣然回眸一笑,轻轻说:“谢谢,我已习惯于一个人走走。”
那位高挑个子的男副手十分尊敬地对她点点头,戛然而止了。
冬去春来,30年过去了。那片樟树林和远处五层楼的图书馆齐肩比高了。硕大的枝丫、树冠结结实实地挤成了一座天然的绿色苍穹。阳光、月光再也无法透进来,那般甜爽的清新掺杂着樟子的芳香弥漫了整个绿色世界。
当上了教授的她,仍是孑然一身在早晨,在黄昏到这片绿色的天穹下散步。她的研究生们,个个都知道他们这像慈母一样和蔼,像严父一样苛刻的导师,有着如钟点一般准确的早晚散步习惯。在这个时间里,他们谁都不去打扰她,他们觉得老师顶着满头花白头发,摇着微胖而稳重的身躯,在这柔和的绿荫下,在这弥漫着芳香的空气中慢慢地、静静地散步,实在是一幅和谐美妙而又透出诗的神韵的图画。
忽然一日黄昏,她搀着一位拄着拐杖、戴着黑眼镜的老人出现在绿色的天穹下。她紧紧第挽着老人的右臂,白中夹黑的头靠紧在老人松弛的宽肩上,两个人相互搀扶依偎着,慢慢地、静静地在樟树下走。
研究生们纷纷一拥而上,要替老师来搀扶老人,她转过头,脸上透出一种羞涩的红晕,轻声说:“谢谢,我只想我们两个人走走。”
后来,研究生们才知道,这老人不是别人,是老师的姐夫。老师在14岁时就爱上了他。这是一种埋藏在心底而又无法实现的爱。前两个月,老师的姐姐溘然病逝,老师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终于把姐夫接到了这里。
从此,樟树下再也看不到她孑然一身散步的身影了。在那鸟声清扬、空气芬芳的绿荫下,两位老人依偎着,蹒跚而前。在那群研究生的眼中,这画面不仅美,不仅和谐,不仅充满了神圣和纯洁,而且还有了一层说不出、道不完的世间凡人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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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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