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纪

违纪
文/蔡中锋
我是一所小学的教导主任，官虽然不大，但我却深爱着我的学生们。除了在思想上、学习上和生活上关心他们之外，我还很注意不让他们多花一分冤枉钱。
有一天，我被叫进了校长室，我发现坐在校长办公桌两边椅子上的是县教育局纪委的刘书记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刘书记让我坐下，年轻人拿出了一沓纸在上面记着什么。刘书记问我：“最近你给学生买过作文本是吧？”我说：“是的。”刘书记又问我：“今年你给学生们买过几次？”我说：“今年刚开学不久，所以才买了一次。”刘书记问：“你这次共买了多少本子？”我说：“我买了三个班的，180本，但只发了一个班的，因此也只收了一个班的钱。另外两个班的还没有发，也没有收钱。”刘书记问：“你收了学生多少钱？”我说：“每人一块。”刘书记问：“一般情况下老师给学生买本子都有回扣是吧？”我说：“是的。”我看那个年轻人在记录着我们的问答。但我认为这没有什么，想记就让他记吧。
刘书记又问：“一个本子回扣是多少？”我回答：“五毛。”刘书记问：“这些回扣你都自己要了还是和其他老师分了？”我说：“没有。我没有要也没有和其他老师分。”刘书记见我这样说，突然有点生气：“人家都要回扣，你给学生买本子怎么会没有要回扣！？”我一听也有点恼火，因为我认为他这是在污辱我的人格：“嘿嘿，人家要不要我不管，我就是没有要过回扣，教学二十年了，每年我都给学生买本子，我给学生买的本子多了，就是从来没有要过一分钱的回扣！”刘书记说：“那卖本子的给的回扣你弄哪去了？！”我说：“我根本没有要过！”
刘书记一听，立即发了火：“要了就是要了，你要老实回答问题。不然我立你的案！”我也拍案而起：“我说过了我没有收就是没有收！想立案那你就立吧！爱怎么查你就怎么查吧！”刘书记被我气得满脸通红：“你！你！……”却好一阵子也没有说出话来。
这时那个年轻人站起来说：“刘书记，您别急。王老师，你别激动，先坐下。是这样的，有学生家长打了市长热线，说你给学生买本子，收取了回扣，市领导把这个事压了下来，让我们彻查，查处结果还要上报。以前你给学生买再多的本子咱都不说了，就说这次吧。”这下我才明白了他们找我的目的。
我给学生买一本一块钱的作文本竟然惊动了市长大人！我打了个寒战，但很快平静下来：“我真的没有收取回扣，本子就是从校门左边不远处的那个博文批发部买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他们嘛。”
接下来他们让我到我的办公室拿了一本作文样本，然后到外面的博文批发部去调查回扣的事，一会就回来了。我问刘书记：“查出我吃回扣的事了吗？”刘书记说：“那倒没有。这样的本子学生买得一块五，老师买是批发价一块。”我说：“让学生自己买大的小的黑的白的什么样的都有，我给他们统一买，就是为了给他们省钱还便于批改作业。”年轻人说：“他们自己买贵贱是他们自己的事。总之，上面有文件，不让增加学生负担，你们老师就不能给他们买，也不能指定地点让他们去买，他们自己爱在哪儿买就在哪儿买才行。”
见我点点头，刘书记说：“虽然你没有吃回扣，还给学生省了五毛钱，但是，你毕竟收了学生一块钱。有学生家长将你告到市长热线那里，引起了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对我们县的教育工作产生了很大的不良影响。”我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刘书记说：“怎么处理你的事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下，应该可以免于纪律处分。但检查你必须写，要深刻反思自己的行为，还得退还给学生那一块钱。这样我们才好给市长热线写回复材料。”我说：“谢谢刘书记给予宽大处理！检查我这就写，钱我这就退。”
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时不时地在各级报刊发点豆腐块什么的，写检查那自然是小事一桩，一会儿就现场写好了，交给刘书记审，他读后觉得很满意。然后我又在校门前找了几个较熟的小贩，换够了60元零钱。
下节课开始的时候，我来到了已经发了本子的那个班，先拿着那60元钱一一走到学生面前，一块一块地亲手将它退还给每个学生，然后走向讲台。我看着这60名穿着各类名牌服装被称作小皇帝的孩子，手里各拿着一块钱，正天真无邪而又有些迷茫的望着我，心里忽然有点怪怪的感觉。
（写于2009年3月14日，发表于《颖州晚报》2009年6月22日、《牡丹文学》2009年第5期；收录于蔡中锋著《人在仕途》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10月出版、蔡中锋著《芳香之旅》河北人民出版社2013年3月出版；入围2009年小小说月刊杯中国首届闪小说大赛）